毒跑道危害健康，不是偽問題
時間:2017-11-29 21:46
作者:mj 點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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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蘇4所學校出現“毒塑膠跑道”導致學生出現流鼻血、頭暈、皮膚過敏等癥狀的消息持續發酵，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雖然江蘇教育廳及時通報了涉事學校塑膠跑道的檢測結果，其中3所學校跑道質檢結果合格，1所學校操場的塑膠揮發性物質對空氣的影響未現不合格指標。但人們的疑慮并未消除：塑膠跑道到底有沒有毒？合格的跑道就一定安全嗎？
塑膠跑道中的有毒物質TDI，沒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不少媒體在報道此次江蘇“毒跑道”事件時，都會提起2003年前后關于塑膠跑道安全性的爭議，當時爭議的焦點正是塑膠跑道的重要原料——甲苯二異氰酸酯(TDI)——會不會毒害人體，塑膠跑道要不要停止鋪設。由于TDI中毒的癥狀就是胸悶、打噴嚏、虛脫等癥狀，長期接觸還會導致血液病，和江蘇學生們的癥狀很相似，于是有人懷疑是當地塑膠跑道中的TDI讓學生出現了上述不適反應。
但這種看法當年就已被證偽。由于北京想在08年奧運會前盡可能多地在學校操場鋪設塑膠跑道和人工草坪，以改善城市形象。因此對TDI塑膠跑道是否有毒極為關注，時任北京市副市長的范伯元專門批示：“請市教委速就塑膠跑道事組織專家論證，專家要權威，要有實測數據”。
此后北京集合了各方專家，對塑膠跑道進行了長達兩年的研究，最后得出了合格的塑膠跑道“基本無害”的結論。專家組認為，雖然單體TDI有很強的毒性，但鋪設塑膠跑道所使用的重要原料卻不是單體TDI，而是聚醚和它反應得到的預聚體，這種預聚體是不含或含很少量單體TDI的聚合物。
從塑膠跑道的生產和鋪設過程來看，TDI的危害主要產生在生產灌裝車間里，即合成聚氨酯預聚體的過程中，但專家組認為只要嚴格控制機械的密封和通風狀況，廠家都可以達到國家標準規定的車間空氣中TDI的限定濃度的要求。不僅如此，單體TDI的化學性質也比較活躍，即使在施工過程中遺留有少量的單體TDI，也會與空氣中的水分完全反應掉。
此后，專家組還對多家廠商生產的TDI塑膠跑道進行了檢測，北京市理化分析測試中心得出的結論是：“實驗數據結果表明，沒有社會有關媒體報道及有關體育專家提出的‘TDI’材料的存在，該材料僅在塑膠跑道生產中的原材料中部分存在，在現場施工中已經基本完成反應，各成品樣塊中均未檢測出。因此有關跑道中含‘TDI’揮發性化學物質影響人體健康問題的報道是不科學的”。
不僅如此，調查組還對當時有爭議的其他說法一一進行了實地考察和現場檢測，并最終認為，相比于土質操場和水泥操場，塑膠操場具有明顯的優勢，在隨后教育部和國家體育總局召開的“學校體育場地建設”座談會上，與會者最終達成共識：我國大中小學校要繼續大力提倡鋪設塑膠跑道，這是學校體育發展的共同趨勢。
問題在于“合格”并不容易做到，施工、材質、檢測都存在問題
然而不得不說的是，“繼續大力提倡鋪設塑膠跑道”的共識，看來并不是沒有問題的——調查組當初提出，鋪設塑膠跑道一定要“嚴把施工關、材質關和檢測關”，然而不幸的是，在現實中，這些關口的口子卻似乎越來越大。
不專業的施工能讓“無害”跑道變“有害”
當年，專家組雖然認為合格合規生產的塑膠跑道“基本無害”，但也承認我國有些小型的非專業施工隊伍，他們沒有生產基地，沒有施工資質，為降低成本和便于施工，違規在施工中加入一些稀釋劑，會使塑膠跑道出現含鉛量高問題，存在有毒的可能性。
這個問題在今天可能會更嚴重，因為塑膠材料不斷換代，鋪設跑道的技術水平也越來越高，整個施工過程其實更接近于一個化學反應過程，期間受到溫度、濕度許多外部因素的影響，而施工人員則需要根據具體環境的變化對塑膠材料進行不同的調配，在國外這是非常專業的工作。但國內的不少施工隊仍以進城務工人員為主，流動性大，干活更愿意憑經驗，更容易出現錯誤，而錯誤可能需要更多的稀釋劑去彌補。
由于塑膠跑道受許多外部因素影響，在實驗室檢測合格，在現場都不一定合格，因此對塑膠跑道施工現場進行全程、全面的檢測是保證跑道達標最有效的手段，但我國監理人員也常常不得要領。實際上，有研究者指出，施工、監理隊伍專業水平良莠不齊。施工技術和工藝、監理人員的專業知識水平、從業素質是保證聚氨酯塑膠工程質量的重要因素。很多小型施工單位大多沒有專業技術人員，施工裝備還比較落后，人員流動性大。目前監理人員比較缺乏，以建筑退休人員為主。他們對建筑施工有豐富的經驗，但對體育塑膠施工缺乏必要的專業知識。
更不要說還有來路不明的產品
此次對江蘇省四所學校“問題塑膠跑道”的調查有一個“意外發現”：蘇州市相城區元和小學的塑膠場地的原材料來路不明。這是因為在媒體介入后，當地教育局為自證清白，公布了塑膠跑道的質檢報告，不想弄巧成拙，檢測報告的送檢單位為上海某公司，公司一看自家產品出事，趕緊趕到現場，結果發現所用產品并非是自己的。負責公開招標，聲稱元和小學的塑膠跑道分包給該公司的當地街道辦，根本無法提供與這家公司簽訂的合同。
這家公司表示，自己的質檢報告是被其他公司冒用，已向公安、工商等部門報案。看似一波三折，實際上這種情況在內行人看來并不意外。廣東體育設施制造商協會副會長詹金城在接受《新快報》采訪時表示，現在有不少“三無”生產商涌入行業，這些企業沒品牌、沒規模、沒研發，急于求成，只懂一味壓低價格來惡性競爭，同時采取各種手段來降低成本。
由于這些企業的存在，原料和成本隨著物價飛漲的塑膠跑道行業，工程造價卻在不斷降低。生產合規產品意味著賠本，承包商按規范做意味著虧損，塑膠跑道的質量自然越來越差，此次涉事的南京市棲霞區馬群幼兒園更換塑膠地面的原因即是原來的塑膠地面多處破損需進行整體改造。
實際上，質量好的塑膠地面本不該如此容易破損。當時的北京專家組曾表示，“工體的塑膠跑道從1979年鋪設完成，已經用了25年還能用”，以此論證塑膠跑道壽命長，不會造成大量塑膠垃圾，現在看來，有些打臉的味道。
最讓人無奈的是，“檢測合格”也不等于跑道無毒
塑膠跑道可能是“三無產品”，施工方可能亂加催化劑，這就使得塑膠跑道即使檢測結果合格，人們也很難相信他們無毒。而且按照我國《合成材料跑道面層》的規定，對合成材料跑道面層有害物質的檢測，僅涉及苯、甲苯和二甲苯總和、游離甲苯二異氰酸酯以及重金屬中可溶性鉛、鎘、鉻、汞，很多有毒物質并沒有寫進標準中。
在此次江蘇涉事的四所學校中，除了產品來源不明的蘇州市相城區元和小學外，其他幾所小學檢測結果全部合格。但在10月14日江蘇省省教育廳召開的新聞通氣會上，省塑膠辦專家陸長峰表示，從他們了解的情況看，目前校園塑膠跑道中的刺鼻異味確實來自塑化劑等添加劑，目前已掌握的物質為氯化石蠟，“作為塑化劑，在高溫下它會分解，會遷移，氯化物比較高。氯化物對人體是有傷害的。”
明明知道有毒，檢測結果卻合格，這真讓人哭笑不得，原因就在于，目前我國制定的標準太過落后，無法應對所有的有害物質情況。而相比之下，歐盟的RHoS標準要完善得多。
遍布全國的塑膠運動場不能讓人總放心不下
此次江蘇“毒跑道”事件之所以引起全國關注，不僅是近年來國內不少地方都出現過類似案例，事關學生健康；更因為塑膠運動場在全國也來越普及，在塑膠場地健身已經成為很多人生活的一部分，而每個人聞到塑膠場地里刺鼻的氣味都會感到不舒服。
塑膠跑道行業不僅施工、材質缺乏監管，檢測標準亟待完善，現有的檢測機構也不靠譜。據業內人士透露，檢測機構一般由使用單位或監理方指定，如果沒指定，各企業會與相熟的檢測機構合作進行檢測，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有幾項指標不合格也不會出現在檢測報告中。而目前國內對第三方檢測機構并沒有要求，如廣州市質監局相關負責人表示，塑膠跑道的相關檢測只要是第三方、有資質的機構便可操作。
難道在塑膠運動場面前，我們只能聽天由命？還真不是這樣。南京林業大學理學院化學與材料系教授羅振楊指出，如果新建的塑膠跑道在一周后仍有明顯異味，那就一定有問題。對于學校的學生來說，如果家長能組成監理委員會，有權力要求學校在施工前公布廠商名單，了解到底是什么樣的企業在供貨；有權力讓廠商將產品送到權威的檢測機構檢驗；有權力在施工完成后一周發現有異味，直接向質量技術監督局申請檢測，有毒的運動場自然不會屢屢出現在校園之中。當然，這說的都只是“如果”，但既然事關所有學生的健康，豈能只停留在“如果”上面？
